北纬以北

【磊安】三途

瞎几把写

短篇,一发完


*三途望断,你未归来

夏常安是个鬼差,一个混的很不错的鬼差。

来酆都的第一天,阎王说,你命数不凡,不如我收你当干儿子,免你轮回之苦。

前提是你得喝了孟婆汤。

后来夏常安忘了自己有什么不能喝汤的理由,反正是喝了,反正是忘了。

就这么留了下来。

日常工作无非就是勾勾魂,引引路。近年来人间似乎风调雨顺,百姓寿命均有增长,酆都诸鬼怨气亦消减了不少,阎王日日瞌睡,鬼差们乐得清闲。

闲到东边水鬼组了一桌麻将,西边长舌鬼支了说书摊子。

夏常安麻将打得不怎么好,西边去的多。

他干干净净空白一片留在酆都,说不来自己的故事,就格外爱听别人的故事。

本来诸鬼看他一副白面小少爷的皮相,敬而远之。这一来二去的,人缘,哦不,鬼缘也变得好了起来。

他喜欢把一个故事翻过来覆过去的听,直到听厌了为止。长舌鬼很受用,格外珍惜这个听众。

偶尔也去找孟婆唠唠嗑。

三途河上奈何桥,每天都有人往河里跳,跳下去就再也不见踪影。

夏常安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递给孟婆:“这些人是干什么的?”

“想不开的。”

“不想喝汤,就跳下去,受一千年的折磨,带着记忆伤痕累累地再回人间。”

孟婆从善如流地接过瓜子,“怪傻的。”

“是。”夏常安漫不经心地答应着,瞄了一眼隔壁的望乡台。

今天站在那儿的那个人怎么一直看他。

想了想,夏常安把瓜子撂下,抱着小马扎晃晃悠悠地回去了。

过了两天,长舌鬼兴冲冲来找他,跟他说三途河里有个奇怪的人。

别的人跳下去,水面上咕嘟嘟留下一串泡泡就再也没了影儿。这人奇怪,跳下去又浮了起来,湿答答的,表情也并不十分痛苦。

夏常安好奇,这天去找孟婆嗑瓜子时留了个神,伸着脖子往河里望上一望。

果然有个湿答答的人影。

那人影还对他招了招手。

那人说:“我听说酆都有个爱听故事的小少爷,是你吗?”

夏常安点点头。

“我讲的故事比那个长舌鬼好听,要不要试试?”

夏常安又点点头。

听故事又没有坏处,他想,这个想不开的还是个自来熟。

自来熟的故事真的很好听。

唯一不好的就是每个故事他只肯讲一遍。

夏常安抗议了几次,无果。于是再来时他带了小簿子。

自来熟哭笑不得。他说,不用记在这上面,记在这儿就行了。

指了指夏常安的心口。

夏常安渐渐的不去长舌鬼的说书摊子了。每天照例带一把瓜子给孟婆,就去自来熟那里听故事。

长舌鬼跟着来了一两次,很不以为然。

夏常安不介意没鬼来听,他一个鬼听得自在。

河边的彼岸花大片大片开着,映的整个奈何桥上边红彤彤的。谢必安和范无救有时候撑着船路过,船上载着失魂落魄的新鬼,在不远的地方打个招呼:“又听故事呢小夏?”

夏常安笑眯眯地点点头。

自来熟也笑眯眯的,看着对面的白面小少爷。

有一天想起来了,夏常安问:“你为什么会跳下去?”

“那是另一个故事。”

“会讲吗?”

“不会。”

“为什么。”

“这是原则问题。”自来熟拍拍他的头,一直浸在水里的手很凉,被拍的额头也很凉。

自来熟不说,他可以去问。莫名其妙的,夏常安很好奇。问遍了所有关系不错的鬼,拼出了一个像点样的故事。

大概自来熟生前是个将军,和朝中的一个小文官关系很是不错。他剃头挑子一头热的看上了小文官,小文官躲起来没有表态。

不光他看上了小文官,天子也看上了小文官。这小文官一定长的很好看,夏常安想。本着跟朕抢人的人都得死的传统思想,天子把自来熟派出去打一场必输的仗。

自来熟走前翻了小文官家的墙头,矫情兮兮地说,待到九月,我定归来。谁都知道那是打不赢的仗,天子知道,小文官知道,自来熟自己也知道。

大败,没有战死沙场,没有以身殉国,自来熟东躲西藏,捡回了一条命。他有点看不起自己,可还是拼了一条命赶在九月初跌跌撞撞回了都城。刚好赶上丞相丧礼,说是自尽,天子悲痛欲绝,封了王。可是人死了,这些虚名有什么用呢。

据说小文官是国史上最年轻的丞相。

夏常安觉得这故事有些俗套,心里却像破了个小口子,有风轻轻吹进去,刮的疼。

后来几天他被阎王干爹派出去收恶鬼,没去找自来熟。

再见面时,他对泡在水里笑意盈盈的自来熟说,我知道你的故事了。

自来熟玩味的看着他,让他说来听听。

奈何桥上暗红色的天,三途河里暗红色的水,桥下河边换了讲故事的人。

听完,自来熟说:“原来酆都八卦传的这样厉害。”

夏常安怔怔的。

“你看起来,一点都不痛苦。”

自来熟把浸在水里的手抽出来,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两下:“水以上,一点都不疼,水以下,是千刀万剐。”

“所以,他来过吗?”

“没有。”自来熟望着他的眼睛,没再说话。

风吹过来,吹散了一碗悲凉。良久,自来熟笑笑:“今天的瓜子儿还没陪孟婆嗑吧,快去吧。再有几天,我就去转世了。”

“我去人间,再将他寻上一寻。”

不知不觉,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。

夏常安站起来,没站稳,兜里的瓜子稀啦啦撒了一地。

他突然问:“你和我,从前认识吗?”

自来熟依旧一副笑面:“我同小少爷不曾相识,酆都此地萍水相逢罢了。”

“你从前说,你叫什么?”

“姓吴,单名一个磊。”

“好,你转世之时,我再来看你。”

一步三晃地走了,剩下水里湿答答的一张笑面僵在脸上。

孟婆搔搔花白的头发,脸上皱纹簇在一处:“你怎么不把故事好生讲给他听。”

吴磊撩开垂在面上的头发,手指一指天:“它不许我说。”

“说了,怕灰飞烟灭。”

孟婆啐了一口:“呸,这一千年的苦都受过来了,还怕什么灰飞烟灭。”

“世间最不少痴情,这样的事,他当故事听听就好。”

它叫我来,来赎罪,来看心上人认不出我,来讲前生种种当玩笑话说与他听,不许点明,不许说破。

我贪生怕死,不想灰飞烟灭,想多看他几眼。

河边花抖了两抖,皆是衰败之势。

吴磊转世之日,夏常安起个大早,站在望乡台旁,孟婆在一侧嗑着瓜子。

那人头一次不是湿答答的,身着白袍,干净清爽的很。

他走过来辞行。

“今日一别,不知何时再见,小少爷保重。”

没有答话,酆都早上的寒风像刀子抽在脸上。

等不到回应的吴磊换上一张笑面,转身欲过奈何桥。

“我想再问一问。”

吴磊转回身来。

“你我生前,可曾相识?”

“是。”

“我...可是那丞相吗?”

“是。可我也没有说过,我就是那将军。”

夏常安一张脸在清冷的白昼里显得格外苍白,“那你是何人。”

吴磊细细凝视眼前之人一对眉眼,心里没来由的一酸,含笑道:“我原是那杀千刀的天子,并非痴心一片的将军。”

“当真?”

“当真。”


心中怆然,他走过来,下唇轻触了触心上人的额发:“是我害死你,又害死那对你痴心一片的将军。你应当恨我。”


“怪我,叫你平白听了那样多的废话。”


那年九月,你放一把火,将自己烧成一捧灰。他归来,十月,举兵篡位。剑指我心,他放声大笑,留你在我身旁,果然扰乱军心。


可怜我的心上人,死于并不倾心于他之人。


是年十月,硝烟四起,生灵涂炭,有个并不精明的国君,死于这场战乱。


罪孽深重。


又固执地喝不下孟婆汤,迈不过奈何桥。


他姓吴,单名一个磊,你说可巧?


无言诀别。


一个晃悠悠过了奈何桥,一个清淡淡回了阎罗殿。

阎王喝一口茶看着干儿子:“你怎么不告诉他你看了三生石呢?”

夏常安侧一侧头,轻声道:灰飞烟灭,叫我如何忍心呢?”

他这样傻。

我却也还想将他,再看上一看。



晃出阎罗殿,夏常安想,约摸是要好好学一学打麻将了。






*不如打麻将,听故事不如打麻将
我也不知道我在写啥
我大概是写不了长篇了,悲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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